这个高妈有点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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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高妈就高妈吧,她无所谓,甚至有点喜欢这个称呼。她发愁的,是缺乏乘务经验,换句话说,就是没跑过车。莫说高铁,“绿皮车”她也没坐过几回。所以,虽然乘降、客运统计这些业务她考得都很好,旅客组织、重点服务她也掌握得不错,但高铁运行途中究竟会发生哪些事,她似乎永远预料不到,处理起来也常常手忙脚乱。
高妈不姓高,姓艾;个头也不高,1米60,比下有余,比上还差得远;年龄不算大,今年48,怎么就叫高妈呢?这验证了一句话:看你跟谁在一起了。
假设还是当车工,厂里技师一大把,叫她高师傅就不错了,还有人喊她小高呢。她却跟小姑娘似的,不恋车床迷高铁,心下最崇拜的就是动车上那些身穿白底蓝边制服、斜带贝雷帽的高姐,对她们日行千里的风姿钦羡不已。今年,高铁、动车开得多,路局不得已把新开动车交给辅业单位,配件厂便担当了北京南到上海虹桥的一趟高铁列车的乘务任务,要配6名乘务员。于是,机会来了。本来规定只要25岁以下的女职工,她却第一个报了名,厂里人目瞪口呆,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她一向工作积极,人缘又好,谁也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加上厂里人员紧缺,确实也找不到那么多合适人选,便只好同意她参加培训。结果,一考试,她居然排名在前,一结业便上了动车。那份高兴啊,自然无以言表。但话说回来,尽管都是高姐,此姐却并非彼姐,和其他高姐在一起,她其实还是高妈。
客运段派来的列车长是两个小姑娘,一个19岁,姓方;一个20岁,姓肖,都在“红皮车”上跑了两年,又在动车上练了几个月,是资深乘务员了。高妈对她们毕恭毕敬,工作起来从不惧辛劳。两位列车长见她谦虚肯干,不摆资格,处事成熟果断、豁达大度,因此对她格外敬重。只是在一些突发情况的处理上,她们对高妈偶尔感情用事、不计利害的方式稍有微词。
譬如上趟乘务,一个16岁女孩和父母吵了架,偷拿家里钱买了一张高铁票,乘高铁去上海会网友。家人发现后跑到车站派出所报案,派出所很快就把女孩找到了。本来规劝一下交到终点站,等她父母来接就行了。可高妈生怕女孩倔犟出事,又怕她父母着急,便领着她逛了趟虹桥街,观赏了秀丽的苏州河风景后,帮她买了回程票,带回始发站,交到她父母手中。
“都这样办你还干不干其他事了?”肖车长毫不客气地教育她,“这次运气不错,人家把钱还了你。下次遇到还不起或骗你的情况,你那点工资还不赔光!”高妈诚惶诚恐地耷拉下脑袋,觉得车长说得对。可下回再遇这事,说不定她还会这样做。没办法,她这人就是心软,看那孩子就跟自己女儿一样。
今天,又该高妈出乘,由方车长带班。高妈牢记肖车长批评,一开车就四门瞭望,细心巡视,在自己管的3节车厢走了几遍,发现一切正常,只是2号车厢有名孕妇稍稍有点躁动不安。她看了一下她的车票,扯了几句家常,了解到她在北方打工,还有7天就到预产期,一个人乘车回常州老家生孩子。当时她心里就 “咯噔”一下:临产,又是单身一人,别出什么状况啊!
世事就这么巧,怕什么来什么。刚过麻城北站,2号车传来一声惊呼:“不行了,快叫乘务员!”高妈几个碎步跑进车厢,发现孕妇斜靠在座椅上,脸色发白,虚汗直冒。方车长忙问:“怎么了?”高妈一边安抚孕妇,把她扶正,让她靠着车窗,一边低声向方车长汇报:“不好,可能提前生,怎么办?”方车长心慌地说:“广播找医生吧,不然告知司机通知前方站,提前联系医院做好准备。”不一会儿,车厢响起方车长的声音,旅客都安静了,可没人往2号车来。这意味车上没有妇产科医生!
两人正陷入焦灼状态,一对年轻夫妻从后面站起来,拘谨地说:“如果实在没有医生,我们可以试试。”方车长欣喜地问:“你是医生?”年轻的男士点了点头:“是,但是口腔医生。”车长眉毛还没扬起来就坠下去了。一旁的妻子接过话说:“是这样,他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但经常配合外科手术,场面并不陌生。另外,我姐姐是产科主任,刚才问了,可以通过电话帮助接生。”方车长和高妈愣住了,她们谁也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方车长害怕地摇摇头说:“不行不行,这太冒险,还是等到前方站送下去吧。”高妈望着即将分娩的孕妇,紧张地在心中计算:到下站金寨,大约还要30分钟,可金寨是山区站,离城较远,即便联系到医院,赶不赶得到还难说。再下一站是六安,去医院应该没问题,但要再加40分钟,这么长时间,孕妇能撑住吗?
“啊……”一阵呻吟揪住人心,孕妇阵痛发作得更频繁更剧烈了。高妈迅速贴近方车长,把“险境”作了简要汇报。方车长才谈男朋友,哪曾见过这种架势,脸霎时变得比孕妇还白,靠着高妈的肩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高妈内心突然涌起一种妈妈的感觉,于是以决断的语气挽留说:“大夫,时间来不及了,就请你接生,现在只有你们能帮助大人小孩。车上医药箱有产包和碘酒,还需要什么我们马上去找!”
年轻夫妻稍感意外,但是很快,妻子就拿起电话,丈夫拉开手提包,立即开始准备。旅客自动让出一排座椅,高妈把它转过来,留出操作空间,方车长和其他乘务员扯起绳子,搭上列车上的薄毯,临时搭成一个产室。一场令人紧张的“生命保卫战”就这样开始了:一边是妻子对着电话,大声复述产科主任的指示;一边是丈夫略显生疏但异常镇定的动作。高妈则紧紧按住孕妇的肩膀,不断安慰说:“没事,按医生说的做,马上就好了!”
就在动车驶出金寨站,跃向崇山峻岭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啼哭在车厢里响起,宣示了一个小生命的诞生。高妈疲惫地走出“产房”,长出了一口气,才汇报说:“没事了,大人孩子都平安!”方车长紧绷的心这才放下来。她感激地看看高妈,发现她一脸汗渍,满头湿发,白底蓝边的制服被揉得凌乱不堪,唯有那顶贝雷帽还标准地扣在头上。
她其实还是蛮酷的,方车长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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