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即使崎岖 道路依旧平坦

　　钢轨从远方来 依附大地的身影

　　似线似水委婉 却不失钢铁的威严

　　瞻前顾后 望不到起点和终点

　　用苍茫形容 又不似原野

　　这条条如血管贲张的脉络

　　这一片没有花草没有浪漫的阵营

　　为何能放逐我的心

　　如骏马狂奔在原野

　　从低处来 到高处穿越群山

　　在巴山 谁站在这百米高的桥上

　　膜拜负重的钢铁

　　钢梁桥路面平坦 遥望远方

　　我的心却颠簸出了峰高谷低的曲线

　　平视远离大地奔跑的火车

　　我颤抖 并不是测度了脚下峡谷的深渊

　　山那边 触目可及的远方

　　正用一副眺望的面孔 回望着我的慌乱

　　一生 我多么热衷于奔跑

　　可现在 我脚下生风 却面带懦弱

　　不敢用双脚接受远方的挑战

　　二

　　窗外 三个城市 一个码头 渐行渐远

　　官厅湖一片 在她身后由蓝变暗

　　窗内 她们用方言说着身前几天

　　身后数年

　　仿佛家乡特产 华丽的包装

　　难掩黄土地的土质 塞北高原的风寒

　　她 静静地坐在车窗前

　　窗外 山峦交接着山峦 小河弯弯曲曲

　　山前山后 白银般零散

　　她的眼神执着

　　仿佛 窗外

　　看到的片段 古老 幽深 久远

　　仿佛 一车厢的喧闹是夕阳下的青烟

　　飘啊 飘啊 飘上了蓝天

　　仿佛 一车厢的挤攘是另一种孤单

　　需要借用彼此的微笑 彼此的语言

　　暖一暖 然后 各想各的

　　随着暮色 慢慢把各自的路途走完

　　窗外越来越暗

　　这趟穿越雁北大地的列车

　　把几百人不同的来路走成一个终点

　　三

　　那里曾经披过霜雪 尘埃 疾风

　　还有一抹夕阳最后的斑斓

　　如今 她眼里的秋色 自成一体

　　在600多公里的山峦平原间蔓延

　　山郁葱 天蔚蓝 景色单调成了一块画板

　　悬挂在窗前

　　可是，那位白衣少女却久久地

　　久久地伏在窗前

　　她的执着 让我对奔跑的景色有了好奇感

　　群山的前面 有路 有桥

　　也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

　　除此之外 我还看到一只小鸟

　　在树梢栖息片刻 展翅飞向蓝天

　　少女时代 我也曾久久地坐在窗前

　　那时候 我思念的人

　　仿佛隐藏在窗外的树丛 山峦 河流间

　　多看一眼 就多一分慰藉 多一分喜悦

　　有爱相伴 再长的旅途也不曾遥远

　　在火车的咣当声里 我睡了一觉

　　醒来 她依然坐在窗前

　　单调的窗外

　　依然牵引着她的视线 属于她的下铺

　　依然整洁 这位在卧铺车厢坐了一路的女子

　　有多少迷人的故事 待我书写

　　四

　　以前 每天和铁打交道 大到钢轨

　　车体 车钩 转向架 小到轴承

　　钩舌 螺母 螺栓

　　和铁相处久了 我全身沾染上了铁屑

　　我曾发誓 一旦离开

　　我就以花的姿态 改头换面

　　展示柔软 娇媚和妖艳

　　走啊走啊 越走越远

　　就像一段延伸到远方的钢轨

　　走过闹市走过花海走过海洋走过戈壁沙滩

　　天南海北火车行

　　钢轨依旧是钢轨 铁依旧是铁

　　奔跑多年

　　我身体里依旧流淌的是铁锈红的血液

　　原来 我一直是一列小火车

　　来来回回 在起点和终点间流连

作者：李金桃